整座基地的金属骨架在轰鸣中发出垂死的呻吟。
林小满的掌心被墙面刮出血痕，震波从脚底窜上来，她几乎站不稳，却仍扯着嗓子对通讯器喊：“外围组立刻撤离！爆破点坐标发给你们了，三公里内别留活人！”
“那你呢？”程野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，“我现在带人冲进去——”
“闭嘴！”林小满抹了把脸上的灰，眼角瞥见走廊尽头的安全指示灯正忽明忽暗，“按计划走！”她挂断通讯，转身时正撞上跌跌撞撞的希丝特莉亚，女孩怀里还护着医疗箱，“医生！去东边楼梯，利威尔班的伤员都在那！”
“可兵长他——”
“我去找他！”林小满拽住希丝特莉亚的手腕往反方向推了把，“快走！”
话音未落，头顶的通风管道“轰”地砸下来。
她就地翻滚避开，却在起身时看见走廊尽头的身影——利威尔正单膝跪在地上，一只手撑着带血的短刀，另一只手将最后几个伤员推进安全通道。
他的披风被烧出几个洞，后颈的绷带渗着暗红，显然之前替某个人挡过爆炸。
“兵长！”林小满扑过去时，又有碎石从天花板簌簌掉落，“你疯了？外围组都撤了，你留在这里——”
“还有三个工程兵在B3层。”利威尔抬头，眼底的青黑比平时更重，“刚才通讯器里说他们被卡住了。”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地面，“去把出口的路障清了，我……”
“我去！”林小满抓住他的胳膊要拽人，却被他反手甩开。
利威尔撑着刀站起来，靴跟碾过一块锋利的金属片，“你背不动我，小鬼。”他说这句话时甚至没看她，只是盯着走廊尽头不断扩大的裂痕，“去B3层，左拐第三个仓库，有应急氧气罐。”
“利威尔·阿克曼！”林小满急得喊全名，这是她第一次在任务里失控，“你现在的状态连砍十刀都做不到！”
回应她的是头顶更剧烈的震动。
利威尔突然把短刀塞进她手里，刀尖还沾着没擦净的血：“拿着。”他转身往B3层跑，军靴踩过碎石的声音比警报还响，“替我砍了那个说我老了的混蛋。”
林小满攥着短刀的手在抖。
她望着他踉跄的背影，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训练室，这个总把“浪费时间”挂在嘴边的男人，曾蹲在地上教她怎么用刀刃挑断钢筋。
那时他说：“遇到危险，先护好后颈。”现在他的后颈正渗着血，却还在往最危险的地方跑。
“苏夜！苏夜你在哪？”她边跑边喊，转过拐角时终于看见缩在墙角的身影。
黑客少女的卫衣浸透了血，左小腿被压在断裂的桌腿下，发梢沾着灰，却还在笑：“我就说…你肯定会来找我。”
“少废话。”林小满蹲下来，用短刀砍断桌腿，血腥味突然窜进鼻腔——苏夜的伤口深可见骨，“撑住，我背你出去。”
“喂…你腰伤还没好。”苏夜趴在她背上，声音轻得像片羽毛，“要是我俩都死在这，程野那傻子能把便利店拆了。”
“他敢？”林小满咬着牙往上直起身子，汗水顺着下巴砸在地上，“我还没教会他煮出能拉三层汤膜的关东煮。”她一步一步往安全通道挪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，“苏夜，你要是敢睡，我就把你藏在游戏厅的限定手办全挂闲鱼。”
“成交。”苏夜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衣领，“记得标高价…那套EVA初号机…要卖——”
警报声突然被刺耳的电流音切断。
莫德的笑声像毒蛇般钻进每一个扩音器：“亲爱的玩家们，以为摧毁核心装置就能通关？真让人怀念啊——”他的声音混着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，“当年我用这招骗得调查兵团全军覆没时，他们也是这么天真。”
林小满的脚步顿住。
她抬头，透过破碎的玻璃窗，看见天空裂开一道黑紫色的缝，像被巨手撕开的幕布，裂缝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，正有细碎的光片簌簌往下掉，落在地上便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洞。
“这是…次元壁裂隙？”苏夜的声音突然紧绷，“比之前大了十倍！莫德那疯子到底干了什么？”
“闭嘴。”林小满加快脚步，安全通道的门已经近在咫尺，“再忍两分钟——”
“等等！”艾米丽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。
女科学家抱着台满是划痕的终端机冲过来，她的实验服被划破，手腕上还沾着机油，“这台终端没被摧毁！里面有加密文件，可能和莫德的下一步计划有关！”
“能带走吗？”林小满侧过身，苏夜在她背上轻哼一声，“抱歉，只能委屈你换个姿势。”她调整背负的角度，让艾米丽把终端塞进两人中间，“快走！”
四人刚冲进安全通道，身后就传来金属扭曲的轰鸣。
林小满回头的瞬间，看见核心区那团暗紫光芒正在重组，无数细碎的光粒像活物般钻进裂隙，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，连空气都开始扭曲。
“出去！出去！”利威尔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。
他的右肩插着块铁片，却仍举着短刀砍落头顶的落石，“希丝特莉亚！把医疗箱给我！”
当最后一缕阳光照在林小满脸上时，她几乎脱力跪在地上。
苏夜从她背上滑下来，被希丝特莉亚接住；艾米丽抱着终端机冲向空地，手指在键盘上翻飞；利威尔靠着墙坐下，任由医生处理他的伤口，短刀却始终握在手里。
但所有人的动作都在抬头的瞬间凝固了。
原本绿意盎然的山谷，此刻像被揉皱的纸团。
远处的城墙歪歪扭扭地倒着，马厩的木头在燃烧，却没有烟——所有火焰都是幽蓝的。
更远处的罗塞之墙方向，整座城市笼罩在同样的蓝光里，建筑的轮廓变得模糊，仿佛随时会像雾气般消散。
“次元壁…彻底松动了。”艾米丽的声音在发抖，她刚把便携硬盘从终端机里拔出来，“我只下载了前半部分，后面的…被自毁程序覆盖了。”她把硬盘递给林小满，“里面提到‘坐标锚点’和‘多维度侵蚀’，莫德…他不只是要摧毁这个世界。”
“他要撕开所有次元的屏障。”苏夜突然开口。
她的腿上缠着希丝特莉亚刚换的绷带，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，“之前黑系统时，我见过类似的代码。那是…跨次元入侵的启动协议。”
风突然大了起来。
林小满攥紧硬盘，能感觉到金属外壳硌着掌心的伤口。
她望着天空中越来越大的裂缝，想起卡尔消失前说的“他在收集各个世界的能量”，想起苏夜炸掉的笔记本里最后一条记录：“次元壁承受阈值97%”。
“灵子？”她轻声喊。
淡金色的光粒在她面前凝聚成少女的轮廓。
灵子的发梢泛着不自然的灰白，这是她能量即将耗尽的征兆：“莫德打开了通往其他次元的大门。”她的声音像冰锥，“他的目标是所有被系统连接的世界——包括你最初的世界。”
林小满的呼吸顿住。
她想起便利店门口常来买关东煮的老太太，想起程野总放在她收银台的热豆浆，想起陆沉舟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“等我找到妹妹”。
那些她以为已经远离危险的、真实世界里的烟火气，此刻正悬在悬崖边。
“我需要做什么？”她问，声音很轻，却像钉子般砸进地面。
灵子的指尖亮起微光，一道蓝光钻进她的太阳穴。
林小满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闪烁的坐标点，每个点都对应着一个世界：“这是目前被裂隙影响的次元列表。”灵子的身影开始消散，“莫德的主服务器在…算了，你到时候就知道。记住，下一次，没有重来的机会。”
最后一个光粒消失时，林小满低头看向掌心的硬盘。
远处的蓝光更盛了，她能听见某种类似于齿轮咬合的声音，从裂缝深处传来。
“收拾装备。”她转身对众人说。
苏夜已经在检查随身携带的黑客工具，利威尔擦着短刀的动作顿了顿，抬头看她；艾米丽把终端机塞进背包，希丝特莉亚开始整理医疗箱。
“去哪？”程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他带着外围组的人跑过来，身上还沾着硝烟，手里提着林小满的应急包——里面装着她的备用手机、便利店钥匙，还有半盒没吃完的关东煮调料。
林小满接过包，拉开拉链确认东西都在。
她抬头望向那道吞噬天空的裂缝，风掀起她的刘海，露出眼底翻涌的暗火：“去把莫德的游戏，彻底通关。”
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与身后众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。
在更远处，蓝光中的城市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。
那声音像第一滴落进油锅的水，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所有次元的风暴，正从这里开始，轰然降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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