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墙内的嗡鸣还在持续，苏妄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。
他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掌仍按在泛着幽蓝的阵纹上，那些光流顺着脉络往丹田钻，像有活物在啃噬经脉，疼得他额角渗汗——可更让他心跳加速的，是脑海里突然炸开的画面：九霄网吧的幻灵阵图此刻正浮现在识海，原本流转的青芒竟变成了刺眼的猩红，连带着阵图边缘的纹路都在扭曲，与石墙上的阵纹形成某种诡谲的呼应。
"胡闹！
都是你们搞的鬼！"林道然的吼声像炸雷。
这位总把道袍洗得发白的藏经阁主事此刻眼眶通红，指尖几乎戳到苏妄鼻尖，"那幻灵阵图本就是邪物，你弄什么网吧引动灵气乱流，现在连初代宗主的封印都松动了！"他踉跄着扑向石墙，枯瘦的手就要按上那片金箔，"我现在就断了这孽障的根——"
"林师叔！"顾灵鸢突然旋身挡在他跟前。
她腰间的玉牌烫得厉害，几乎要烧穿裙角，可少女的眼睛却亮得惊人，"您仔细感受这波动！"她拽着林道然的手腕按在石墙上，"不是冲击，是...像是在回应什么。"
林道然的动作顿住。
他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，指尖贴着石墙的瞬间，浑身猛地一震——原本暴躁的灵气竟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淌，像婴儿在舔舐母亲的掌心。
他张了张嘴，喉结滚动半天，只憋出句："这...这怎么可能？"
"确实不是巧合。"一道清冽的男声从书堆后传来。
唐无影抱着半人高的玉简册挤过来，发间的玉簪被挤得歪向一边，"我在'剑典秘境'守了三天，刚才石碑上的符文突然开始变化。"他翻开最上面的玉简，青白色的光雾中浮现出两组波动曲线，"看，藏经阁的灵气震荡频率，和秘境石碑的完全重合。"
苏妄凑过去，只觉后槽牙发酸。
他想起今早宋墨白蹲在网吧门口嘀咕的"上古遗迹共鸣信号"，又想起演武场青石板下那半枚阵旗——原来从他改造网吧那天起，这些散落在青云宗各处的碎片就在等待某个契机，像被拨动的琴弦，终于找到了同频的共振点。
"苏妄？"顾灵鸢轻轻碰他胳膊。
少女的指尖凉得反常，可眼底却燃着簇小火，"你是不是...知道些什么？"
苏妄喉结动了动。
他想起方才石墙里传来的低语，想起幻灵阵图与上古战场重合的画面，那些"手雷抛物线""天命圈收缩"的游戏操作，此刻在他脑海里与石墙上的阵纹重叠成更完整的图形——或许从不是他把游戏融入了阵法，而是这方世界的上古修士，本就用这样的方式战斗。
"可能...这网吧，是钥匙。"他刚说完，腰间的传讯符突然发烫。
展开一看，是看网吧的小杂役急报："苏师兄！
幻灵阵图红得跟血似的，阵基石头缝里直冒蓝光，像是要...要活过来！"
林道然的道袍"唰"地抖了抖。
他望着苏妄，又望了望还在流转的石墙阵纹，突然长叹一声："罢了...事到如今，只能顺着这势头查下去。"他从袖中摸出枚青铜钥匙，"这是开藏经阁最底层密室的，里面有初代宗主的手札。"钥匙在他掌心泛着暗黄的光，"若真与上古遗迹有关...或许能找到解法。"
"我去拿！"宋墨白突然从书堆后钻出来。
这个总把典籍当饭吃的外门弟子眼镜片上沾着墨渍，手里还攥着半块冷掉的炊饼，"我熟得很，上个月刚帮着整理过密室典籍！"他冲苏妄挤挤眼，"说不定能翻到什么宝贝阵图——"
"等等。"唐无影突然按住他肩膀。
他望着玉简里还在跳动的曲线，眉心微蹙，"秘境石碑的符文刚才又变了，这次...像是在指引方向。"他抬头看向苏妄，"宋师弟去密室时，或许该绕路经过演武场。"
苏妄心里"咯噔"一声。
他想起演武场青石板下那半枚阵旗，想起石墙里沉睡的意识，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"咔"地拼合——那些散落在青冥宗各处的遗迹碎片，正在通过某种古老的规则，串联成一条通往真相的路。
"宋墨白。"他按住少年肩膀，"你带两个人，先去演武场把阵旗挖出来。"他指了指唐无影手里的玉简，"跟着这波动走，要是触发什么...立刻传讯。"
宋墨白的眼睛亮得像星子。
他把炊饼塞进怀里，抄起墙角的铁铲就往外跑，跑了两步又折回来，从书架上抽了本《上古阵纹考》塞进军挎，边跑边喊："放心！
我连洛阳铲都备着——"话音未落，人已经冲进了走廊，脚步声撞得烛火直晃。
石墙内的嗡鸣还在继续，只是比方才更沉了些，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，正缓缓舒展筋骨。
顾灵鸢的玉牌突然"叮"地轻响，她低头一看，牌面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小字："遗迹回响已激活，探索进度 5%"
苏妄望着那行字，又望了望逐渐清晰的石墙阵纹。
他忽然想起网吧里那些沉迷吃鸡的弟子，想起他们扔手雷时自然划出的抛物线，想起四排战术里默契的走位——或许青冥宗的崛起，从不是因为他开了网吧，而是这些被当成游戏的操作，本就是上古修士用鲜血和灵气写就的战诀。
而此刻，沉睡千年的意识，终于等到了唤醒它的人。
演武场的青石板被铁铲撬得"咔嗒"作响。
宋墨白蹲在坑边，鼻尖沁着汗，洛阳铲头正抵着半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阵旗——那是三天前他跟着苏妄翻找阵基时，意外卡在石缝里的残片。
"陈三，递灯！"他扯着嗓子喊，身后两个外门杂役忙举高火把。
火光映得坑底泛着幽蓝，原本嵌在土里的阵旗边缘突然渗出细密的纹路，像活过来的银蛇般往四周爬行。
"哎哎哎！这旗子在动！"陈三的手直抖，火把差点掉坑里。
宋墨白的眼镜片蒙了层雾气。
他伸手去碰阵旗，指尖刚触到铜锈，整座演武场突然震颤起来。
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，蓝光从裂缝里喷涌而出，在众人头顶凝成半透明的光膜。
"滴——遗迹回响检测完成。"
机械音像从九霄云外砸下来，震得三人耳膜发疼。
光膜上浮现出淡金色的文字："检测到上古意志残留，是否进入'记忆回溯'模式？"
陈三的脸瞬间白成纸："宋...宋师兄，这、这是啥玩意儿？"
"别慌！"宋墨白咽了口唾沫。
他想起藏经阁里苏妄说的"上古遗迹共鸣"，想起顾灵鸢玉牌上的进度条，手指死死攥住怀里的《上古阵纹考》，"这是提示！
跟网吧里的幻灵阵图一个路数！"
"那、那选不选？"另一个杂役小伍缩着脖子，"我听赵师兄说，上次他在网吧点错选项，幻境里被毒圈追得满地图跑——"
"先不报？"陈三声音发颤，"要是触发啥危险..."
"报！
必须报！"宋墨白突然拍板。
他摸出腰间传讯符，指尖在符纸上重重一按，"苏师兄说过，这种事不能擅作主张！"符纸腾起青烟，三团火光"咻"地射向藏经阁方向。
此时的藏经阁内，苏妄正盯着顾灵鸢的玉牌。
少女指尖轻触牌面，淡金色的数据流在两人之间流淌，像串会呼吸的星子。
"看这里。"顾灵鸢抬眼，眸子里映着流动的光，"藏经阁的意识波动在往演武场方向延伸，像是...在找出口。"她屈指轻点数据流中的凸起部分，"就像修士用灵识探路，可这道意识太庞大，只能通过遗迹碎片的通道慢慢挤过来。"
林道然的道袍下摆被穿堂风掀起。
他盯着石墙上仍在流转的阵纹，喉结动了动："这...这是要夺舍？"
"不像。"唐无影翻着玉简走过来，"刚才检测到的灵气波动是温和的，更像...在传递信息。"他指着玉简上的曲线，"之前苏师弟说游戏操作暗合战诀，或许这道意识是想通过遗迹碎片，把上古战诀传给我们？"
"传讯符！"顾灵鸢突然转身。
她腰间的玉牌闪了闪，三团火光从窗外撞进来，在众人面前凝成宋墨白的声音："苏师兄！
演武场阵旗触发系统提示，问要不要进记忆回溯！
我们没敢动，等你拿主意！"
苏妄的手指在掌心掐出红印。
他想起石墙里的低语，想起幻灵阵图与上古战场重叠的画面，突然福至心灵："让他们先退开！
保持五丈距离！"他冲顾灵鸢使眼色，"灵鸢，你用玉牌连到演武场的阵纹，我需要实时数据！"
顾灵鸢点头，指尖快速结印。
玉牌发出清鸣，演武场的蓝光瞬间与石墙阵纹连成线，在藏经阁内投出半透明的幻影——宋墨白三人正缩在演武场角落，坑底的阵旗已完全浮起，表面的银纹组成了与幻灵阵图相似的图案。
"苏师弟，你看！"唐无影突然指着幻影。
阵旗上方的光膜里，淡金色文字开始扭曲，原本的"是否进入"后面，竟渗出几缕血线，"它...它在抗拒？"
"《青云剑典》！"林道然的惊呼像炸雷。
众人猛地转头。
原本悬浮在藏经阁中央的《青云剑典》突然剧烈震颤，玉册封皮"啪"地炸开，无数青白色符文如惊鸟般乱飞。
林道然踉跄着扑过去，却见最上面那页的文字正在融化——
"九霄演武场乃上古战场遗存"
十个字像被泼了血，逐渐扭曲成：
"莫启我棺"
血字在虚空中滴着墨，每一笔都像带着千钧重量。
林道然的手悬在半空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："这是...初代宗主的手书！
当年他封印遗迹时，最后写的就是这四个字！"
顾灵鸢的玉牌突然烫得惊人。
她低头一看，探索进度条从5%跳到了12%，但边缘却泛着刺目的红。"它在回应。"她轻声道，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，"刚才剑典的血字，和演武场的意识波动频率完全一致。"
石墙内的嗡鸣突然变了调。
原本的沉缓变成了急促的震颤，像是某种被惊醒的巨兽在撞门。
苏妄望着虚空中的血字，又望着演武场幻影里仍在浮动的系统提示，后颈的汗毛再次竖起——他终于明白，为什么幻灵阵图会与上古战诀重合，为什么网吧里的游戏操作能引动灵气共鸣。
那些被弟子们当成游戏的"捡装备""扔手雷"，根本就是上古修士刻在血脉里的生存本能。
而他们开的九霄网吧，不过是根引线，点燃了沉睡千年的...
"轰——"
藏经阁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，像古钟在九幽之下敲响。
血字"莫启我棺"突然暴涨三寸，在众人视网膜上烙下刺目的红。
林道然的道袍被震得猎猎作响，他望着苏妄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——
而演武场的系统提示仍在浮动，淡金色的"是"与"否"两个选项，此刻正随着那声嗡鸣轻轻摇晃，像在等待某个决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