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霄网吧的霓虹灯牌在暮色里忽明忽暗，照得演武场的青石板泛着幽蓝。
苏妄正蹲在柜台后调试新到的"吉利服"模型，忽听得头顶传来破空声——七道遁光如利剑劈裂晚霞，最前头那道裹着冷冽剑意，直扎向网吧中央的幻灵阵盘。
"奉掌教大长老之命！"王清音足尖点地落在阵盘前，玄色法袍翻卷如墨云，手中玉简泛着刺目金光。
她扬声宣读的刹那，网吧里此起彼伏的"三级头""八倍镜"吆喝声突然哑了。
百来号弟子僵在"毒圈倒计时"的投影前，连刚捏着"手雷"模型比划的小胖子都忘了松手。
"查封九霄网吧，即刻封印幻灵阵图！"
这一声像炸在天灵盖上的惊雷。
后排几个练气期弟子腿一软，直接坐倒在"载具"模型堆里；有个总爱用"四倍镜"偷看女修的外门弟子反应最快，抓着"急救包"就往厕所跑，却被执法堂弟子截住，"哐当"撞翻了"信号枪"展示架。
苏妄喉结动了动。
他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"手雷"模型，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阵纹——三天前他刚往这模型里注入了引雷符，此刻竟在掌心微微发烫。
面上却堆起惯常的嬉皮笑脸，踉跄着上前两步："师姐这是唱的哪出？
咱们网吧可按时交了灵气税，上个月还帮执法堂抓了偷灵草的贼......"
"犯何罪？"王清音扫了他一眼，玉简便在指尖转了个圈。
金光映得她眉峰冷硬如刀，"幻灵阵引动异宝共鸣，搅乱宗内灵气运转，更令弟子沉迷虚妄，荒废修持。
大长老法旨在此，你敢质疑？"
"怎敢。"苏妄笑得更开，眼角却微微抽了抽。
他分明记得今早去藏经阁抄阵谱时，大长老的亲传童子还跟他打听"天命圈"怎么走位——这法旨的灵气波动，倒像极了上个月在黑市见过的"伪灵印"。
"苏妄。"顾灵鸢不知何时挤到他身侧，发间的灵蝶发簪蹭过他耳垂，压低的声音裹着三分急、七分冷，"法旨里混了玄铁精的气息。
大长老用的是千年温玉，不可能......"她话没说完，指尖已悄悄戳了戳他后腰——这是两人约好的"有诈"暗号。
苏妄的笑意凝在嘴角。
他望着王清音腰间晃动的执法堂令牌，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杂役房听到的闲言："陈长老最近总往藏经阁跑，说是要查上古邪阵......"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"诸位师兄弟！"段无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带着惯常的温和。
这位任务殿副执事抱着个半人高的"新副本"沙盘，正挤开执法堂弟子往这边走。
他腰间的"任务玉简"叮当作响，每走一步都要弯腰扶起被撞翻的"药包"模型，"查封这种大事，总得走个流程不是？
任务殿还没登记备案，明日我陪清音师妹去见大长老......"
"段师兄莫要自误。"王清音突然冷笑，指尖掐了个法诀。
那道金光"唰"地暴涨三尺，竟在半空凝成大长老的虚影——可那虚影的眼尾，分明多了道苏妄在黑市见过的朱砂痣。
人群里传来抽气声。
几个胆小的外门弟子已经开始拆"毒圈"投影的灵纹，有个小丫头抱着"三级甲"模型哭出声："我才刚学会四排战术......"
苏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他能感觉到幻灵阵盘在脚下震动，十二道暗纹正顺着地砖往四周蔓延——那是他用"雷区封锁"改良的护阵，专门防着有人硬抢阵图。
可现在若启动，正好坐实"邪阵"的罪名。
"都停下！"顾灵鸢突然拔高声音。
她踩着"载具"模型跃上柜台，发簪上的灵蝶"嗡"地振翅，竟震碎了半空那道虚影。
姑娘眼尾泛红，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灵狐："大长老前日还夸我用'交叉火力'引动灵风突破得快，这法旨要是真的，我把'三级头'吞下去！"
王清音的脸色瞬间煞白。
她望着消散的虚影，又看看顾灵鸢发簪上正啄她手腕的灵蝶——那是大长老亲手驯养的"通心蝶"，最擅辨认真伪。
"今日便到此处。"段无锋适时上前一步，将沙盘往两人中间一挡。
他指尖快速在沙盘上划了道"转移阵地"的战术标记，冲苏妄使了个眼色，"明日卯时三刻，任务殿详谈。"
王清音盯着顾灵鸢发簪上的灵蝶，又扫过周围越聚越多的外门弟子——这些平时最懒散的杂役，此刻竟都攥着"手雷""倍镜"围过来，眼神比面对妖兽时还凶。
她咬了咬牙，甩袖召来遁光："明日卯时，执法堂见！"
遁光划破暮色时，苏妄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
他望着满地狼藉的"装备"模型，又看向顾灵鸢发间还在扑棱的灵蝶，突然弯腰捡起个"信号枪"模型抛向空中。
"接住！"他冲段无锋挑眉，"新副本的'空袭'功能，今晚要不要试试？"
段无锋接住模型，指尖摸到内侧刻着的"密谈"二字，目光微沉。
他扫了眼逐渐散去的人群，又看了看顾灵鸢正悄悄往袖中塞的"追踪符"，突然笑了："我倒想起，任务殿后巷的茶棚，深夜最是清静。"
夜风卷起一片"毒圈"投影的碎灵纸，打着旋儿飘向演武场深处。
苏妄望着王清音遁光消失的方向，摸了摸腰间发烫的阵盘——今晚要商量的，可不止是怎么保住网吧。
任务殿后巷的茶棚挂着两盏昏黄灯笼，竹帘被夜风吹得簌簌响，将三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扯得忽长忽短。
苏妄掀帘而入时，腰间的幻灵阵盘还残留着白日里被执法堂灵气冲击的余震，隔着粗布腰带硌得他小腹生疼。
"赵天策早有布局，这次是冲着外门来的。"段无锋的声音比茶盏里的冷茶还沉。
他伸手按住竹桌边缘，指节因用力泛白——这张桌子他坐了二十年，桌角那道被杂役弟子劈柴时砍出的裂痕，此刻正硌着他虎口。
前日他在藏经阁翻到半卷《青冥战典》，里面夹着张赵天策亲批的"外门整改令"，墨迹未干。
苏妄扯了把木凳坐下，喉结动了动。
他想起白日里王清音手中那道伪法旨，想起陈云山最近总在演武场附近转悠时身上散出的阴寒灵气——原来不是查邪阵，是要断外门的根。"我打算申请'战训营'资格。"他屈指敲了敲桌面，震得茶盏里的残茶溅在顾灵鸢的绣鞋上，"仙盟大比考实战，咱们外门弟子用'四排战术'磨合了三个月，比那些只会闷头打坐的内门崽子强十倍。
但得找人保我们......"
"我可以去找三叔公。"顾灵鸢突然开口。
她发间的灵蝶发簪在烛火下忽明忽暗，那是大长老送的，但此刻她眼尾挑着的弧度，倒像极了偷喝了灵酒的小狐狸。
顾青松是她亲三叔公，五十年前以金丹境硬抗魔修围攻，护得青冥宗半座山，如今在演武场后峰闭关，连大长老的帖子都懒得拆。
段无锋的茶盏"当啷"一声磕在桌上。
他盯着顾灵鸢发顶的灵蝶，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顾青松追杀魔修时，那柄斩过十三名结丹修士的"破妄剑"——那位老古董连宗门大比都懒得看，怎会管外门这点子事？"灵鸢小友，顾长老......"
"他是不问世事，可没说过不爱看新鲜玩意儿。"苏妄突然笑了，指节抵着下巴，眼底泛着市井里谈生意时才有的狡黠。
白日里顾灵鸢震碎伪法旨的刹那，他瞥见幻灵阵盘暗纹闪过一道金光——那是上古战阵"七星连珠"的残韵，而顾青松当年最擅长的，就是从战阵里找破绽。"明日我让人把'天命圈'投影搬到他闭关洞前，再摆两坛他爱喝的'九霞酿'......"
顾灵鸢突然伸手戳他肩膀，发簪上的灵蝶"嗡"地飞到苏妄鼻尖。
她凑近时，袖中飘出股淡淡的青竹香："师兄好算计，拿我的三叔公当救兵。"可眼尾却弯成月牙，分明是应了。
段无锋望着两人一来一回，忽然摸出块碎玉扔在桌上。
那是任务殿的密信符，刻着"子时三刻，演武场西南角"——韩老七的暗号。
他冲苏妄点头："我去盯着执法堂的动静，你们......"
"我这就去布隐匿符文。"苏妄打断他，手掌按在腰间阵盘上。
白日里被王清音冲击的阵纹还在发烫，他指尖快速结了个"锁灵诀"，阵盘顿时泛起幽蓝微光，十二道暗纹顺着地砖爬向四面八方——这是用"毒圈"的缩圈规律改良的隐匿阵，就算陈云山拿探灵珠来，也只能摸到团乱灵气。
顾灵鸢忽然起身，绣鞋碾过地上的茶渍。
她从袖中摸出张"追踪符"拍在苏妄掌心，符纸还带着她腕间灵玉的温度："我去后峰，要是三叔公不买账......"她顿了顿，忽然踮脚在苏妄耳边轻声，"大不了我把他最宝贝的'破妄剑'模型偷来，当'信号枪'使。"
苏妄望着她跑远的背影，发间灵蝶在夜色里划出道银线。
他低头看掌心的追踪符，突然听见段无锋轻咳："那批从黑市淘来的阵材......"
"韩老七已经搬去地下密室了。"苏妄踢了踢桌下的青石板，那里有道半指宽的裂缝——三个月前他修演武场时留的暗门，藏着半车从凡人界弄来的"吉利服"阵纹材料。
此刻他能听见石板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，是韩老七带着杂役弟子在转移"手雷"模型里的引雷符。
茶棚外的更鼓敲了三更。
苏妄望着顾灵鸢消失的方向，忽然摸出个"三级头"模型攥在手心。
那是用低阶灵玉雕的，边缘还留着他刻阵纹时的刀痕。
白日里外门弟子攥着"装备"围过来的眼神突然浮现在眼前——不是怕执法堂，是怕没了网吧，连最后那点能并肩作战的热闹都没了。
演武场后峰的方向突然传来"咔嚓"一声。
苏妄猛地抬头，看见半里外的山壁上，顾青松的闭关石门正缓缓裂开条缝隙。
夜风吹过，隐约有苍老的声音飘来，带着点疑惑，又带着点好奇："灵鸢，你说的那个......网吧，真有那么神？"
苏妄望着那道门缝里漏出的微光，忽然笑了。
他把"三级头"模型往腰间一挂，转身往演武场走。
幻灵阵盘在他掌心发烫，像团越烧越旺的火——明日，该让那位老古董看看，什么叫"四排战术"里的"天罗地网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