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褪成鱼肚白时，青冥宗演武场的青石台阶上还凝着露水。
苏妄蹲在墙角，指尖轻轻叩了叩地面——三长两短的节奏，砖缝里立刻渗出一缕幽蓝灵气，顺着他的掌心窜进袖中。
"成了。"他抹了把脸，眼底的血丝在晨光里格外明显。
身后传来木板吱呀声，胡一刀抱着半人高的机关匣钻出来，络腮胡子上沾着蛛网："双层幻灵阵的伪装纹刻完了，连我这老眼都瞧着和普通神识训练场没两样。"
苏妄摸出怀里的阵图，新画的"幽冥地宫"四个字被他用灵气染成淡青色，混在古篆里几乎看不见。
昨夜他和胡一刀在地道里熬了半宿，把主核移到藏剑洞的同时，又在演武场地下三尺埋了个用破阵旗伪装的假核心——就等执法堂来掀底牌。
"师兄！"
顾灵鸢的声音从演武场入口飘过来。
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衫子，发间别着支青玉簪，倒像个正经来晨练的内门弟子。
可那只灵蝶却停在她肩头，翅膀上沾着晨露，显然刚从长老塔那边飞回来。
"王清音带着四个执法弟子，已经过了洗剑池。"她凑近苏妄耳边，吐气如兰，"我听见她跟手下说，'定要抓个现行'。"
苏妄的后槽牙轻轻咬了咬——果然来了。
他扫了眼演武场中央的幻灵阵，表层阵纹正随着朝阳流转，远远望去像是潭清水，倒映着假核心散出的淡白光晕。
楚清瑶已经站在阵前，素色道袍扎得整整齐齐，手里捧着本《基础御剑术要诀》，活脱脱个认真带练的外门小头目。
"走。"他拍了拍胡一刀的肩膀，"去后堂。"
演武场的朱漆大门被拍得震天响时，苏妄正蹲在后门的柴堆里，透过门缝往外瞧。
王清音穿着玄色执法袍，腰间的青铜令牌撞在门框上，发出清脆的响。
她身后四个弟子扛着破阵锥，目光像刀子似的往阵里扎。
"青冥宗执法堂查阵！"王清音的声音冷得能结霜，"开阵。"
楚清瑶合上书，慢悠悠走过来。
她垂着眼，指尖轻轻抚过阵边的引灵石："执事大人，演武场是按大长老批文运行的神识训练场。
要查阵的话......"她抬眼，目光恰好扫过王清音腰间的令牌，"得拿长老手谕。"
王清音的眉峰跳了跳。
苏妄在柴堆里憋着笑——楚清瑶这招他教了三天，专挑执法堂的软肋戳。
大长老确实批过文，允许外门用幻灵阵做神识训练，没手谕硬闯就是以下犯上。
"我自然有手谕。"王清音从袖中抖出片金叶，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她挥了挥手，"破阵。"
四个执法弟子立刻围上去。
为首的举起破阵锥，刚要往阵里扎，锥尖却突然被阵纹缠住——那哪是普通的神识训练场？
分明是套能自主防御的中品幻阵！
"这是......"那弟子惊得后退半步。
楚清瑶的嘴角终于勾了勾："执事大人，您该知道，神识训练场要防着弟子走火入魔，自然得配防御阵。"她指了指阵中，"您看，他们正练御剑术呢。"
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。
幻灵阵里，十几个外门弟子正驾着木剑在模拟山林间穿梭，剑光追着阵里生成的纸鹤，倒真像模像样的训练场景。
王清音的脸色这才缓和些，却突然抬步往阵里走："我要亲自体验。"
苏妄的心跳猛地加快。
他早算到王清音不会轻易罢休，可真到了这一步，后背还是沁出冷汗——幻灵阵的真实入口得默念"天命圈来了"才能激活，要是王清音随便逛两圈，说不定能看出破绽。
"慢着！"
顾灵鸢的声音像银铃似的炸响。
她从演武场侧门晃出来，手里提着壶刚沏的云雾茶，"苏师兄正在后堂闭关突破练气七境呢。
这幻阵是他布的，他不点头，谁能随便进？"
王清音的脚步顿住了。
苏妄能看见她喉结动了动——青冥宗有规矩，闭关突破时旁人不得打扰，违者罚去扫三个月藏经阁。
她转头看向楚清瑶："他何时开始闭关的？"
"子时三刻。"楚清瑶说得斩钉截铁，"我亲自给他守的门，还递了三盏参茶。"
"那便去请他出来。"王清音的声音又冷了几分。
"请？"顾灵鸢突然笑出声，她踮脚凑近王清音，发间的青玉簪几乎要戳到对方鼻尖，"苏师兄要是被打扰，突破失败了怎么办？
大长老前儿还说，要重点培养他这阵道天才呢。"她歪头，"执事大人是想自己去跟大长老解释，还是......"
王清音的手指死死抠住腰间的青铜令牌。
苏妄能看见她耳尖发红——这是动了真怒的征兆。
可最终，她还是咬着牙退了半步："今日算你们运气。"她扫过阵中练剑的弟子，"但这幻阵，我会每日来查。"
演武场的朱漆大门"砰"地关上时，苏妄从柴堆里钻出来，拍了拍裤腿的草屑。
顾灵鸢立刻扑过来，揪着他的袖子直晃："我演得好不好？
我就说大长老那招管用吧！"
"好得很。"苏妄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，转头看向楚清瑶，"阵里的弟子没露馅吧？"
"放心。"楚清瑶递来杯凉茶，"我让他们把'捡装备'的口诀全换成了'御剑要诀'，连张手雷符都没带。"
胡一刀突然凑过来，压低声音："那假核心......"
"他们要是真敢挖，就该发现底下埋的是韩老七的破阵旗了。"苏妄喝了口茶，眼底闪过冷光，"但问题不在这。"他指了指演武场的围墙，"执法堂怎么知道今晨来查？
消息太准了。"
顾灵鸢的灵蝶突然振翅，在众人头顶绕了三圈。
她的脸色变了："灵蝶说，炼丹坊的周小蝶昨儿半夜去过长老塔。"
"内鬼。"楚清瑶的声音像块冰。
苏妄的手指轻轻敲着茶盏，一下，两下，第三下时突然顿住："让李玄风今晚去试'隐藏模式'。"他抬眼，目光扫过众人，"但别告诉他全部——只说去测测阵的承受力。"
夜色重新笼罩青冥宗时，王清音推开执法堂的门。
烛火在她脸上投下阴影，照得她腰间的青铜令牌泛着冷光。
后堂传来翻书声，赵天策的声音混着药香飘出来："如何？"
王清音摸出枚记录玉简，轻轻放在案上："没发现问题......但他们的阵太巧了，连防御阵都和神识训练配合得严丝合缝。"她顿了顿，"苏妄在闭关，顾灵鸢拦着，我进不去核心区。"
赵天策的手指在案上敲了敲。
王清音这才注意到，他手边摆着块和昨夜黑影手中相似的玉简，正泛着暗红的光。
"继续查。"赵天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，"尤其是藏剑洞方向。"
王清音退出门时，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阵纹震动声。
她摸了摸腰间的青铜令牌，突然想起演武场里那些"练剑"的弟子——他们眼里的光，和她当年在战场看见的，好像啊。
藏剑洞里，李玄风蹲在幻灵阵前，望着主核流转的蓝光。
他咽了口唾沫，默念苏妄教的暗语："天命圈来了。"
阵纹突然剧烈震动，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的石缝里钻出来，举着把淬毒的短刃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