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梆子刚敲过第三下，九霄网吧后巷的青石板就被踩得咚咚响。
苏妄捏着阵盘的手青筋微凸，灵力在指尖凝成细流，将那串带着执法堂印记的ID从头扫到尾——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七次检查登录数据。
"当啷"一声，顾灵鸢的玉笛敲在他肩头上："再盯下去，阵盘都要被你看出洞了。"她歪头凑近，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阵盘特有的焦糊气钻进苏妄鼻腔，"赵天策的人摸到门口了？"
苏妄松开攥得发麻的阵盘，指节在桌面叩出急促的节奏："不是摸到门口，是已经扒着窗户往屋里看了。"他扯过桌角的粗布擦了擦掌心的汗，"三日后监察使到，赵天策急着要坐实我们'用邪阵惑乱弟子'的罪名。
灵鸢，得把兄弟们都叫过来。"
顾灵鸢的玉笛突然转了个花，清脆的响声惊得梁上的油灯晃了晃："我这就去喊李玄风——那家伙说不定又在地宫烤鸡。
胡叔应该还在杂役坊捣鼓机关，王执事...她今晚该来送消息了。"她话音未落，后窗就传来三声轻叩，像极了夜猫子挠窗棂。
苏妄拉开窗闩，王清音裹着一身夜露闪进来，腰间的听风雀笼子轻轻晃动。
她反手扣上窗，袖中滑出半块温热的桂花糕——是方才苏妄蹲在台阶上吃剩的，"赵天策收到仙盟密信，说监察使此行要彻查幻灵阵。"她指尖在桌面画出简略的阵图，"他打算让执法堂的人混进网吧，截取登录数据当证据。"
"所以您就把这半块糕当暗号？"顾灵鸢眼尾一挑，伸手要接，却被王清音避开。
女执事的指尖在桌面重重一按，青石板上立刻浮现出淡蓝色的灵力纹路："我驯养的听风雀被他毒杀了三只。"她喉结动了动，"这是最后一只。"
后巷突然传来梆子声，是巡夜弟子敲过子时了。
苏妄盯着王清音眼底的血丝，想起三个月前她第一次来网吧时，袖中还别着执法堂的银令，如今那银令早被她压在箱底。
他伸手按住她颤抖的手背："王执事，我们需要您。"
王清音猛地抽回手，却在触到苏妄掌心薄茧时顿住。
那茧子是这三个月修阵盘磨出来的，带着人间烟火气："我...我去任务殿盯着。
赵天策要调人，总得走任务殿的流程。"她转身要走，又回头补了句，"李玄风那小子的'孤狼挑战'，倒是把外门弟子的注意力都引到地宫去了——他方才在演武场喊得山响，说谁能在'天命圈'里击败他，奖励十块中品灵石。"
"十块？"顾灵鸢倒抽口冷气，"他哪来的灵石？"
"我借的。"苏妄摸出怀里的钱袋晃了晃，铜铃般的响声里混着灵石特有的清鸣，"这小子表面疯癫，实则精得很。
他知道赵天策要抓人，故意用高奖励把外门弟子绑在'挑战'上——那些人要是被查，第一个急的就是他们自己。"
话音未落，门被"砰"地撞开。
李玄风裹着一身雷火气息冲进来，发梢还沾着地宫的湿土，手里举着半只焦黑的烤鸡："苏兄弟！
王执事发的密报我收到了！"他把烤鸡往桌上一扔，油渍在青石板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狼头，"我刚在幽冥地宫碰到胡叔，他说能把幻灵阵改成'两面阵'——监察使来查时，表面是普通演武场，底下还是我们的网吧！"
"胡叔呢？"苏妄眼睛一亮。
"在后院摆弄阵旗呢！"李玄风抓起烤鸡啃了一口，腮帮子鼓得像仓鼠，"那老头说要在阵眼里埋'隐灵砂'，连结丹修士的神识都能骗过去。
对了，我还让杂役坊的小崽子们在演武场周围撒了'响雷草'——赵天策的人要是敢摸过来，保准炸得他们灰头土脸！"
顾灵鸢突然用玉笛挑起桌上的阵盘，指尖在数据流里快速划动："苏妄，你看这个！"她点中一串突然消失的ID，"内鬼刚才试图破解登录系统，现在又缩回去了。"
苏妄的拇指摩挲着阵盘边缘的纹路，那是他亲手刻的"绝地求生"四个小字。
三个月前他第一次启动幻灵阵时，阵盘上也闪过这样的数据流，像极了前世网吧里的光纤。
他突然笑了，笑得顾灵鸢脊梁骨发颤："灵鸢，把'多重身份系统'的终极版本开了。
每个登录的弟子，随机生成三个假身份——赵天策就算抓一百个，也对不上号。"
"那陷阱呢？"顾灵鸢眼睛发亮。
"就设在'天命圈'的阵眼里。"苏妄的指尖在阵盘上划出一个圈，"内鬼要偷数据，就得触发'天命圈'的缩小机制。
等他被灵力挤得喘不过气时..."他顿了顿，"灵鸢，你说上古战阵残篇里，有没有'困敌'的法子？"
顾灵鸢的玉笛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，像极了前世游戏里的"胜利倒计时"。
她拽着苏妄往门外跑："走！
去地宫！
我白天拓印的古阵图里，有个'四象锁魂阵'——正好能当你说的陷阱！"
两人刚冲到后院，就见胡一刀蹲在地上，面前摆着十二面绣着雷纹的阵旗。
老人抬头时，镜片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隐灵砂："小苏，这'即时切换'的阵眼我找到了。"他指了指脚边的青铜鼎，"只要往鼎里注入三滴心头血，阵图就能在半柱香内完成切换——"
"胡叔！"苏妄打断他，"心头血太伤元气，用我的。"
"用我的！"顾灵鸢和李玄风同时喊。
王清音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门口，手里攥着个青瓷瓶："这是我私藏的'回元丹'，够你们补三天。"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，"赵天策刚才派了人去杂役坊，说要查'可疑装置'。"
苏妄接过药瓶，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王清音时，她站在网吧门口，袖中银令闪着冷光。
那时他以为这女人是来砸场子的，没想到如今...他把药瓶塞回王清音手里："您留着。
明日开始，您得在执法堂和网吧之间两头跑——赵天策的疑心，可没那么好消。"
后巷的梆子声再次响起，这次是丑时二刻。
苏妄望着满天星斗，突然想起楚清瑶说过的话："这幻灵阵，本就是上古战场的钥匙。"现在他终于明白，为什么那些"捡装备""扔手雷"的游戏操作能引动灵气共鸣——那根本就是上古修士的战场口诀！
"苏兄弟！"李玄风突然指着东方，"你看！"
天际泛起鱼肚白，山脚下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。
一辆黑檀木马车正沿着青冥宗的山道缓缓上行，车帘被山风掀起一角，露出半只眼睛——眼尾有颗朱砂痣，覆着银色面具。
顾灵鸢的玉笛"当啷"掉在地上。
她认得那面具，是仙盟七大长老座下亲传弟子的标志。
苏妄望着那辆马车，突然笑了。
他转身对众人说："把阵旗再检查一遍。
胡叔，隐灵砂多撒两层；灵鸢，地宫的古阵图再拓三份；玄风，你的'孤狼挑战'再加五块灵石——"
"苏妄！"顾灵鸢拽住他的袖子，"那马车..."
"该来的，总会来。"苏妄拍了拍她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，"但他们没想到，我们的'网吧'，早就不是网吧了。"
东方的鱼肚白里，黑檀木马车的车帘重新落下。
但那半只眼睛，已经牢牢记住了青冥宗山门前的九霄网吧——以及网吧后巷里，正在连夜布置阵旗的少年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