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被血雾揉成碎银,撒在楚离紧绷的肩背上。
他后颈的血脉纹路灼烧如沸,圣典的警告声在识海炸响时,那道冷笑已裹着腥气撞进耳膜。
圣血容器。
四个字像淬毒的针,扎得楚离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十年前父亲咽气前在他掌心画的圣字,三个月前楚家密室血晶里邪修的印记,此刻在记忆里重叠成刺目的光。
他喉结滚动,指节捏得发白——原来这副被楚家称作废脉的躯体,从一开始就是局中最关键的棋。
血雾突然翻涌如潮。
楚离本能侧身,余光瞥见两道身影破雾而出:左侧那道气息凌厉如刀,玄铁护腕压得袖口翻卷,露出腕间密密麻麻的血纹;右侧少年身形单薄,青衫前襟染着半片黑血,眼神却不像其他血奴那样浑浊——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按在混沌里,随时要挣出来。
血奴丁。楚离舌尖抵住上颚,圣典的信息如潮水涌来。
这是血手真人新炼的最强血奴,原北境军医官,通窍境的修为被邪功压缩成半步,却多了三分疯劲。
而那少年...他扫过对方腰间半露的玉牌,楚家外姓弟子?
刚被炼化,还没彻底傀儡化。
风卷起血雾,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。
楚离摸向袖中最后三枚银针,指腹触到针尾刻的逆脉二字。
冰髓露顺着掌心经络游走,在血管里凝成细链——这是他用三年时间调配的,专门克制血手真人那套血丝控魂术。
白骨道人临终前说血脉是钥匙...他想起三日前在乱葬岗挖到的老尸,那家伙断气前抓着他手腕,指甲几乎抠进骨头,封印...要开了...此刻后颈的灼烧感突然加剧,像是有人隔着皮肤抓挠他的脊椎。
吼——
血奴丁的嘶吼震得林叶簌簌落下。
他拳风裹着暗红血气直取楚离咽喉,拳劲带起的气浪掀得楚离额发倒竖。
楚离旋身避开,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。
余光瞥见血奴戊的动作——他没有立刻扑上来,反而踉跄着退了半步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腰间玉牌,像在回忆什么。
果然。楚离瞳孔微缩。
圣典的解析声适时响起:目标丁、戊体内存在生物电丝连接,频率27.3赫兹,与血手真人本命魂灯同频。他盯着血奴丁的手腕,果然看见一道极细的血丝从护腕下穿出,若隐若现地缠向血奴戊的后颈。
血奴丁的第二拳又至。
这一拳更快,带起破空声,直捣楚离心口。
楚离咬着牙硬接,掌心的冰髓露顺着经脉窜到手臂,在皮肤下凝成淡蓝的霜花。
他闷哼一声,被震得连退三步,后背撞上棵老槐树——这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。
来!他低喝一声,擦着嘴角的血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血奴丁如饿狼扑上,玄铁护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楚离在他扑近的刹那侧身,左手捏着银针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那道血丝在两人交错的瞬间现了形,像根暗红色的蛛丝,从血奴丁腕间的血纹里钻出来,缠在血奴戊后颈的风府穴上。
断!
银针破空,精准挑中那根血丝。啪的一声轻响,血丝断裂的刹那,血奴戊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他捂着头踉跄后退,青衫下的脊背剧烈起伏,原本涣散的眼神里竟溢出两行血泪:我...我是陈九斤!
我娘还在青竹峰等我送药!
楚离乘势欺身,另一枚银针闪电般刺入血奴戊眉心印堂穴。
圣典的推演声在识海轰鸣:印堂为神庭所在,刺激此穴可唤醒残余神识!少年的身体剧烈颤抖,原本黑紫的唇色竟泛起一丝苍白,他望着楚离,瞳孔里映出对方染血的脸:救...救我
丁的低喝从身后炸响。
楚离旋身,正撞进血奴丁的拳风里。
这一拳比之前更狠,血气里裹着腐臭的尸味——显然血手真人发现控制被破,正在疯狂注入邪力。
楚离咬碎舌尖,血腥味激得他神智一清,反手将最后半瓶冰髓露泼向血奴丁面门。
嗤——
冰髓露遇血沸腾,在血奴丁脸上结出层淡蓝的冰晶。
他的动作骤然一滞,楚离趁机欺身,右掌成刀,重重拍在其胸口膻中穴上。
圣典的提示几乎是吼出来的:膻中为气海,封此穴可断邪力传输!
血奴丁的身体如遭雷殛。
他瞪圆双眼,喉间发出非人的嗬嗬声,玄铁护腕当啷落地。
楚离退开两步,看着他缓缓栽倒,却在最后一刻抓住自己的裤脚。
你...逃不了的...血奴丁的声音像破风箱,混着血沫喷在楚离靴面上,他们...都在等你...等圣血...
话音未落,他的身体突然开始溃烂。
黑红色的血泡从皮肤下鼓起,噗地裂开,流出散发着腐臭的脓水。
楚离迅速后退,看着这具曾经的北境军医官彻底化作一滩血水,只余半块染血的护腕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陈九斤?他转头看向血奴戊。
那少年正蜷缩在树底下,颤抖着扯下腰间玉牌——是楚家外门弟子的身份证明,背面刻着戊字。
听见呼唤,他抬头露出个惨笑:我...我记得...血手真人说...用我的血祭炼...能引你出来...
话音未落,少年的后颈突然暴起根血丝。
楚离瞳孔骤缩,刚要冲过去,那血丝却啪地断裂,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扯断。
陈九斤浑身一软,晕了过去。
血雾不知何时散了。
月光重新铺在林子里,照见满地血污和碎刃。
楚离弯腰捡起陈九斤的玉牌,指腹擦过戊字,突然听见一阵奇异的心跳声。
咚——咚——
像是隔着千万里,又像是就在脚下。
那声音沉稳而有力,每跳一下,楚离后颈的血脉纹路就灼痛一分。
他抬头望向秘境深处,那里原本是片黑黢黢的山坳,此刻却有幽光透出,像只蛰伏千年的巨兽,正缓缓睁开眼睛。
他们在等我。楚离低声重复血奴丁的话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残页玉牌。
玉牌烫得惊人,几乎要透过衣物灼伤皮肤。
他望着秘境深处的幽光,眼神逐渐冷硬如刀——十年隐忍,十年筹谋,原来这局,从他六岁那年父亲咽气时,就已经开始了。
咚——
心跳声再次响起。
这一次,楚离听得真切——那声音,像是某种存在,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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