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裂的山谷像被巨斧劈开的伤口,碎石还在簌簌滚落。
楚离落地时足尖点在一块锋利的蛇纹石上,掌心抵着地面稳住身形,耳中还嗡嗡响着爆炸余波。
萧凛摔在他左侧,玄铁剑斜插在石缝里,喉间溢出半口黑血——方才血手真人的血线虽被爆炎针烧断,却在他心口留下一道尺长的灼痕,此刻正渗着黑紫色的血珠。
战王?楚离翻身跪坐,指尖按上萧凛颈侧。
圣典的纹路在识海翻涌,迅速给出判断:血线里淬了蚀骨毒,虽未入腑,但顺着血脉往上,已侵蚀至心脉。
萧凛的睫毛颤了颤,睁开眼时眼底仍有血雾残留的红,却扯出半道冷硬的笑:比当年被魔将刺穿肩胛骨时,轻些。
黑羽卫的短刃突然横在胸前。
他单膝跪地,鼻尖微微翕动,玄色劲装下肌肉紧绷如弦:这雾......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像淬了冰的铁,有血气,是活物。
楚离这才注意到四周的异样。
方才被爆炸撕开的血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,猩红雾气里浮着细碎的光点,凑近了看竟是无数半透明的虫豸,每只都裹着血丝,在雾中缓缓游动。
山风卷过时,雾气里飘来一丝甜腥,像腐坏的蜜糖混着铁锈味,直往鼻腔里钻。
万毒迷雾阵。
一道发颤的声音从后方传来。
阿木缩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,双手攥着破布裹住的胸口——那是他藏着最后半块炊饼的地方。
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指节泛白:血手真人的老手段......我在矿洞见过,有个杂役偷跑出来,吸了三息雾,先是抱着头喊头疼,接着眼睛鼻子开始流血,最后......他喉结滚动,声音突然哽住,最后他的骨头发出咔嗒咔嗒的响,变成了只血兽,见人就咬。
萧凛的手指在剑柄上微微收紧。
他虽重伤,气势仍如未折的玄铁:血兽?
被毒雾侵蚀心智的活人。楚离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背,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红痕——方才落地时被碎石划破的。
圣典的气息顺着伤口涌进雾中,无数信息如潮水般灌入识海:毒雾由三种异草混合,主料是赤炎藤,能灼蚀经脉;鬼面蛛的吐丝裹着麻痹毒素,会让人反应迟缓;最狠的是蚀魂花的孢子,专破神魂。他屈指弹了弹银针,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三息神志乱,七息七窍流血,是因为孢子先攻魂,再引动另外两毒绞杀肉身。
黑羽卫的短刃突然点向阿木:你怎会知道这么清楚?
我......我给血手真人当过三个月饲毒奴。阿木缩得更紧,破布下的炊饼硌得肋骨生疼,每天要往毒池里丢十只活鸡,看它们怎么变成血兽......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双手捂住嘴,指缝里渗出一丝血沫——不知何时,他已吸入了半息毒雾。
楚离的瞳孔微缩。
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个青瓷瓶,倒出三枚淡绿色的清心丹,碾碎后混入腰间的药酒囊。
酒囊是他特意用灵鹿皮缝制的,能隔绝大部分毒素。喝。他拔掉塞子,先递到萧凛唇边。
萧凛仰头饮下,药酒顺着嘴角流进衣领,却皱了皱眉:这是...
清心丹主宁神,配我用雪参、竹沥泡的药酒,能暂时护住神魂。楚离又将酒囊递给黑羽卫,最后转向阿木。
阿木盯着酒囊,喉结动了动,却不敢伸手:我......我这种贱命......
你若死了,谁带我们走最近的出口?楚离的声音像淬了冰,指节却轻轻叩了叩酒囊,这雾每过一炷香就会变浓三成,等孢子浓度够了,连我都解不了。
阿木颤抖着接过酒囊,喝得太急,呛得直咳嗽,却死死攥住酒囊不肯松手。
他抹了把嘴,眼神终于有了丝活气:出口在西南角,要穿过毒雾最浓的地方......那里有个地缝,能钻到山背面。他指了指远处,那里的雾气红得近乎发黑,但......但毒雾最浓处,血兽也最多。
最多?黑羽卫擦了擦短刃,刀锋在雾中划出冷光,正好。
萧凛突然按住楚离的手腕。
他的掌心滚烫,像块烧红的铁:你方才说暂缓之法,可是有后招?
楚离低头替他包扎伤口,指尖触到他心口的灼痕,圣典的推演纹路在识海流转。
他能感觉到萧凛的脉息正以极慢的速度恢复——清心丹和药酒起了作用。圣典里说,万毒迷雾阵的阵眼在雾心,是株变异的蚀魂花。他的声音放轻,只有萧凛能听见,等我们接近出口,我会用银针引动药性,暂时逼出你体内的毒。他抬头时,眼底有暗火跳动,到那时......
到那时,本王替你斩断前路。萧凛笑了,笑得像北境雪地里的狼,十年前你救我一命,今日,该我护你。
远处突然传来低沉的咆哮。
那声音像闷在瓮里的雷,震得山谷石壁簌簌落石。
阿木的脸瞬间煞白,破布裹着的炊饼啪嗒掉在地上——他认得这声音,是矿洞深处那些血兽的嘶吼。
楚离的银针突然全部弹出,在他身周布成半圆。
圣典的气息如活物般钻入雾中,很快锁定了几个移动的阴影。颈侧青斑。他低声道,声音冷得像冰锥,那是蚀魂花孢子聚集的地方,刺进去,能直接绞碎它们的神魂。
黑羽卫的短刃已经出鞘。
他站在萧凛身侧,背对着战王,像道不可逾越的墙:末将护左。
萧凛的玄铁剑嗡地离鞘。
他重伤未愈,却仍能将剑舞出半轮银月:本王断后。
阿木哆哆嗦嗦捡起炊饼,塞进嘴里嚼得咔咔响——不是因为饿,是想压下喉咙里的发抖。
他望着楚离的背影,突然觉得这个总垂着眼的杂役,此刻像座山。
血兽的咆哮更近了。
雾中隐约能看见猩红的眼睛,像被血浸过的灯笼,一明一灭。
楚离的手指扣紧银针。
十年前父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突然闪过,又被圣典的纹路碾碎。
他望着雾中逼近的阴影,嘴角勾起极淡的笑——这一次,他不会再逃。
准备。他的声音混着血兽的嘶吼,穿透毒雾,它们来了。
黑羽卫的刀锋在月光下划出冷光。
血兽的腥风已经扑到面前,带着腐肉和铁锈的味道,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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