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5 银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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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演武场的焦烟还未散尽,风长老的怒喝便如惊雷炸响:柳丹师!

私炼违禁毒丹,你当仲裁堂的规矩是儿戏?

柳丹师本就惨白的脸瞬间褪成青灰。

他踉跄着后退两步,丹火台的余烬在他脚边噼啪作响,映得他额角冷汗直往下淌。

方才楚瑶袖中那抹幽蓝的鹤顶红,此刻正像条毒蛇在他喉间游走,可比起毒发的剧痛,更让他胆寒的是楚瑶方才淬毒的眼神——那是要他永远闭紧嘴巴的意思。

我...我冤枉!他突然拔高声音,可尾音发颤,是...是有人栽赃!话音未落,他猛地转身往演武场侧门冲去。

玄色丹袍下摆带翻了半盏茶盏,青瓷碎片在青石板上迸出脆响。

楚离的瞳孔微缩。

他早算到柳丹师会狗急跳墙——楚瑶这种人,最擅长的便是弃车保帅。

袖中七枚银针随着他指尖的微颤发出细不可闻的轻鸣,圣典在识海翻涌,楚瑶方才扫过他手背时的凉,柳丹师方才喉间甜腥的暗,此刻都化作武脉图在他眼前流转。

想走?楚离低喝一声,手腕如惊鸿振翅。

第一枚银针擦着柳丹师后颈飞过,精准点中膻中穴;第二枚穿透他发顶,钉在百会穴上。

柳丹师的动作陡然僵住,像被抽去了筋骨的木偶,踉跄两步栽倒在地。

他张着嘴想喊,却发现体内丹劲如石沉大海,连半分元气都调动不得——那两枚银针像两把铁锁,将他全身大穴封得死死的。

这是医道封穴术?观礼席有人低声惊呼。

风长老眯起眼,玄色道袍无风自动,他盯着楚离手中还剩五枚的银针,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。

楚离蹲下身,指尖扣住柳丹师下巴。

对方的瞳孔因恐惧剧烈收缩,他却笑得更冷:柳丹师,你炼的毒丹里掺了噬灵草,对吧?他屈指弹了弹柳丹师腕脉,圣典的逆脉推演如潮水漫过识海,你丹田的丹火有三处淤堵,是长期用邪药温养丹炉的痕迹。

若我现在催动银针...他顿了顿,银针在柳丹师气海穴前虚点,你的丹气会逆流冲击心脉——三年之内,丹道尽废。

柳丹师的嘴唇剧烈颤抖。

他能清晰感觉到银针在穴位里微微发烫,那热度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,比楚瑶下的毒更让他胆寒。

丹道是他的命,废了丹道,他连条狗都不如!

我说!

我说!他突然哭嚎起来,口水混着血沫溅在楚离鞋面上,是楚小姐让我做的!

她给了我三枚九转培元丹,说只要在丹道论试上让那个杂役出丑,就再给我十枚!

她说...她说那杂役根本不配姓楚,是楚家的耻辱!

哗——

观众席炸开了锅。

楚家作为百年世族,最看重的便是门楣清誉,如今竟被自家大小姐指认杂役不配姓楚,这简直比当众撕了楚家的族徽还难堪。

几个楚家旁支子弟面面相觑,原本因楚离杂役身份而轻视他的目光,此刻多了几分探究。

楚瑶的脸色瞬间从雪白转为铁青。

她攥着绣金帕子的手青筋暴起,却仍维持着世家小姐的端庄:风长老,这丹师分明是被人逼供,信口雌黄!

我楚家世代忠良,怎会做这种下作事?她抬眼时,眼尾的泪痣因愤怒微微发颤,再说了,一个杂役有什么资格让我大费周章?

资格?楚离突然站起身,目光如刀刺向楚瑶。

他摸出怀中那枚辨毒香瓶,瓶口渗出的淡金色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,楚小姐常年服用化骨散温养容颜,对吧?

这药需用邪修的血髓做引,所以你心脉处才有团暗紫色淤堵。他指节叩了叩自己心口,圣典说,这淤堵再深三分,你便要落得个全身溃烂而死的下场。

楚瑶的身子猛地一震。

她后退半步撞在观礼席的栏杆上,绣金帕子啪地掉在地上。

方才楚离扫过她手背时的触感突然清晰起来——原来那不是无意,是在探她的脉!

风长老的眉头越皱越紧。

他望着楚瑶骤变的脸色,又看向地上哭嚎的柳丹师,终于抬手按在腰间仲裁令上:楚小姐,随我去仲裁堂说个清楚——

风长老。

一道柔若春溪的声音突然插进来。

红莲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风长老身侧。

她裹着月白纱衣,腕间银铃轻响,连衣角都沾着方才帷幔燃烧的焦痕,却仍端着茶盏,仿佛方才的混乱与她无关。

她倾身凑近风长老耳边,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:柳丹师方才说的杂役,可是楚家旁支那个...六年前死了父亲的小可怜?

风长老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
他盯着红莲夫人眼尾那抹淡红的胭脂,突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信——信中提到楚家有旁支遗孤潜回,似与魔教余孽有关。

此刻再看楚离,少年虽穿着杂役粗布短打,可腰板挺得笔直,眼底的锋芒藏都藏不住,哪像个普通杂役?

风长老?楚离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

少年望着他,目光平静得像深潭,柳丹师的话,您可还信?

风长老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
他摸了摸腰间仲裁令,那枚刻着公断二字的玉牌此刻竟有些发烫。

他扫过全场,楚家几位长老的脸色都不大好看,观礼席的各派代表正交头接耳,连北境军的萧凛都放下了茶盏,目光如刀般钉在楚瑶身上。

散了吧。他突然开口,声音比方才低了几分,今日丹道比试暂停。

三日后,仲裁堂将召集楚家、柳丹师所属丹阁,以及相关人等,开闭门会议。

演武场的夜风卷着焦味灌进来。

楚离望着风长老转身时微僵的背影,又瞥见红莲夫人垂眸饮茶时,袖中闪过的一线蛇纹——和前晚迷宫里那道身影的鳞片,分毫不差。

他摸了摸袖中剩下的银针,圣典在识海翻到新的一页,逆脉推演四个字泛着暗红的光。

窗外传来寒鸦的惊鸣,像根细针,扎进这表面平静的夜。

三日后的闭门会议,怕是要比今晚的火更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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