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6 风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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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演武场的夜风卷着焦味灌进来时,楚离望着风长老微僵的背影,袖中银针在指腹下硌出红痕。

圣典在识海翻涌,逆脉推演的暗红字迹映得他眼底发亮——楚瑶绝不会善罢甘休,今夜的暂停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。

“楚杂役!”

身后传来刻薄的嗤笑,楚离转头,正见楚家外门弟子王二带着几个同伴堵在演武场出口。

王二的目光扫过他的粗布短打,拇指蹭了蹭腰间楚家纹章:“方才柳丹师说你用妖术,我看倒是真的——不然怎么连楚大小姐都被你算计?”

楚离垂眸理了理袖口,指腹摩挲着藏在袖中的银针。

他能听见王二的心跳如擂鼓,那是因紧张而加速的脉搏——这些人不过是楚瑶推出来的棋子。

“王师兄。”他抬头时眼底染了三分笑意,“你上月爬山时摔断的左腕,现在每逢阴雨天是不是还疼?”

王二的脸色骤变。

他下意识去捂手腕,那里缠着的布条还透着淡淡药味——这杂役竟连他的隐伤都知道?

“我替你治治如何?”楚离向前半步,王二本能后退,撞在同伴身上。

人群哄笑中,他涨红了脸骂骂咧咧,却再不敢上前。

楚离穿过人群时,听见细碎的议论:“那杂役确实有些门道……”“可柳丹师说他用邪术……”他攥紧袖中银针,圣典的书页在识海翻到“人心”篇——舆论从来不是靠道理赢的,是靠证据。

楚家内院,楚瑶将茶盏砸在地上。

青瓷碎片溅到贴身丫鬟脸上,她却浑不在意,指尖掐进檀木桌沿:“那小杂种敢探我的脉!他当我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?”

“小姐,风长老要开闭门会议。”大管家弓着背,“三日后,仲裁堂会查柳丹师的指控……”

“查?”楚瑶猛地转身,金步摇在鬓边乱颤,“我现在就查!”她抓起案上的传讯玉牌,注入灵力,“给我散布消息——楚离用妖术操控人心,他根本不是杂役,是魔教余孽!”

大管家的喉结动了动:“小姐,这……”

“闭嘴!”楚瑶抓起桌上的鎏金香炉砸过去,“你没看见风长老看他的眼神?再拖下去,连长老们都要信他了!”

消息像长了翅膀,第二日便传遍楚家。

演武场前的公告栏下围满弟子,白纸黑字写着:“楚离,楚家旁支遗孤,疑似勾结魔教,以妖术惑众……”

“听说他能一眼看出别人的伤,不是邪术是什么?”

“前日柳丹师的毒发,怕也是他动的手脚!”

楚离端着药桶经过时,几个外门弟子故意撞他。

药汁溅在粗布上,他垂眸擦了擦,听见人群中传来清越的男声:“各位且慢!”

白羽挤开人群,腰间的丹炉挂坠晃得人眼花。

这武痴青年向来只爱炼丹,此刻却涨红了脸:“我与楚兄弟交过手!上月我同伴坠崖,双腿经脉尽断,是楚兄弟用银针扎了三十六处大穴,如今那兄弟已能下地行走!”他掏出一叠药方拍在公告栏上,“这是楚兄弟写的医案,你们若说这是妖术,那天下所有医修都是妖人!”

人群安静了片刻,有人翻看病案,有人低声议论。

楚瑶的贴身丫鬟挤进来,尖声道:“你与他同流合污——”

“住口。”白羽突然拔高声音,丹炉挂坠在阳光下泛着金芒,“我白羽以丹师之名起誓,楚兄弟的医术光明正大!若有半句虚言,愿受丹火焚心之罚!”

演武场的风掀起医案,一张泛黄的纸页飘到楚离脚边。

他弯腰拾起,见上面是自己用朱砂写的“通脉穴注”——这是他教白羽的。

少年眼底的冰棱化了几分,冲白羽点了点头。

是夜,楚离的破屋漏进月光。

他坐在木凳上,借月光擦拭银针,忽闻窗外银铃轻响。

“小郎君。”

柔若春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
红莲夫人倚着门框,月白纱衣在夜风中浮动,腕间银铃与袖中蛇纹若隐若现。

她手中端着青瓷茶盏,像是专程来喝茶的:“你的手段太锋芒毕露了,不怕引来更大的麻烦?”

楚离的银针停在半空。

他望着她眼尾的淡红胭脂,圣典在识海翻出“蛇纹”词条——魔教“千面蛇姬”一脉的标记。

“你是谁?”他反问,语气平静得像深潭,“为何对我的事如此感兴趣?”

红莲夫人轻笑,步进屋内。

她的裙角扫过楚离的药柜,带起一阵异香:“小郎君问得直白。”她在他对面坐下,茶盏搁在斑驳的木桌上,“我不过是个看热闹的。”

“看热闹的会知道我是旁支遗孤?”楚离的指尖抵在桌下的银针上,“前晚迷宫里的蛇鳞,与你袖中花纹分毫不差。”

红莲夫人的瞳孔微缩,随即又笑了:“小郎君好眼力。”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,“楚家的根比你想得更深,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……”她放下茶盏时,杯底压着一枚蛇形玉佩,“你若想知道更多,拿这个找我。”

楚离盯着玉佩,圣典突然泛起红光——这是魔教密信的引子。

他刚要开口,红莲夫人已起身,纱衣掠过他身侧:“三日后的闭门会议,小郎君可要当心。”

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,楚离捡起玉佩,触手生寒。

窗外传来寒鸦的惊鸣,他望着月光下的蛇纹,心中警铃大作——楚瑶的指控不过是明枪,真正的暗箭,藏在更深处。

第二日辰时,仲裁堂的传唤玉牌落在楚离掌心。

他捏着玉牌,望着牌上“公断”二字,嘴角勾出一抹淡笑。

圣典在识海翻到“以退为进”篇,他整理了一下粗布短打,向仲裁堂走去。

风长老的书房飘着沉香味。

楚离推开门时,见他正对着案上的炼器图谱发愁,左手无意识地揉着腕间——那是常年握淬金锤留下的旧伤。

“风长老。”楚离躬身,“您唤我来,可是为了楚瑶的指控?”

风长老抬眼,目光如刀:“柳丹师说你用邪术,楚瑶说你是遗孤,你如何自证?”

楚离上前半步,指着他的左手:“长老的腕脉淤塞,每逢阴雨便疼痛难忍。这是早年炼器时,震伤了手少阴心经。”他取出银针,“我以‘通络九针’为您施治,若有效,便算我自证;若无效,任凭处置。”

风长老的瞳孔骤缩。

他确实有这旧伤,连最亲近的医修都只知是劳损,这少年却说出了具体经脉!

他沉默片刻,伸出左手:“试试。”

银针入穴的瞬间,风长老倒吸一口凉气。

但见楚离的指尖如蝶,九枚银针依次扎入少海、灵道、通里等穴,最后一枚停在神门穴上。

随着他捻动银针,风长老只觉腕间有暖流游走,淤塞多年的经脉竟渐渐通畅。

“如何?”楚离退后半步。

风长老活动左手,”他拿起案上的仲裁令,“三日后的闭门会议,我会如实记录今日之事。”

楚离退出书房时,阳光正好。

他望着手中还带着余温的银针,圣典的书页在识海翻涌。

远处传来钟鸣,三日后的闭门会议像块压在心头的石,而红莲夫人的话仍在耳边回响——“楚家的根比你想得更深”。

他摸了摸袖中的蛇形玉佩,忽然意识到,这场针对他的风暴,或许只是更大阴谋的前奏。

暗处的眼睛,正盯着每一步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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