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3 针锋相对

换源:

  山风卷着血腥味灌进衣领时,楚离的后背已被阿九的血浸透。

他能感觉到怀里人身体的温度正随着山路的颠簸一点点流失,指腹压在阿九颈侧,脉搏弱得像风中残烛。

坚持住。他咬着牙加快脚步,圣脉初启带来的灼痛从丹田窜向四肢,却比不过心口那团火——三日前阿九还在秘境里替他挡过魔教刺客的淬毒匕首,如今这双总爱摸后颈笑他小杂役的手,正死死攥着他的衣襟,指缝里渗出的血在青布上洇成暗红的花。

阿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染血的短刀当啷掉在石缝里。

楚离慌忙停步,就见他染着血沫的嘴角动了动,枯瘦的手指摸索着塞进楚离掌心一枚冷硬的令牌。

金属触感透过皮肤传来,是影卫特有的玄铁铸纹,刻着只衔尾蛇——楚家安插在各宗的暗桩信物。

他们...在宗门...埋了三条线...阿九的瞳孔开始涣散,喉结动了动,楚...楚玄霄要借演武...场

我知道,我都知道。楚离用力握住他的手,圣典在识海翻涌,自动推演着阿九体内的伤势——心脉断裂三处,肺叶被锐器刺穿,若不是方才那颗九转还魂丹吊着命,此刻早该断气了。

他强压下喉间的腥甜,将阿九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等回了楚家,我给你熬十锅参汤,你得撑着把埋的线全说出来。

阿九突然笑了,染血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白:小离...你眼里的火...比十年前...更旺了。话音未落,他的头就歪向一侧,呼吸细若游丝。

楚离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
他背起阿九重新启程,圣脉里的金色光流自动修复着方才激战时受损的经脉,耳边却不断回响着阿九的话——楚玄霄的暗桩、演武场的阴谋、还有山巅那抹红影。

红莲夫人的出现绝不是巧合,她袖中滑落的纸条...

砰!

前方突然炸开一道破空声。

楚离猛得旋身,就见三支淬毒飞针擦着阿九后心钉进树桩,木片飞溅间露出七八个持剑人影,为首的是楚家外门执事张全,腰间挂着风长老的令旗。

楚离,风长老有令!张全扬了扬手中铁锁,天罗卫夜袭事件疑点重重,你涉嫌勾结魔教,暂押药库候审!

月光下,张全的眼神闪了闪。

楚离看得清楚——那支淬毒飞针的尾纹,与三日前楚瑶房里流出的追魂钉如出一辙。

他垂眸扫过阿九毫无知觉的脸,突然低笑一声:张执事好兴致,大半夜带这么多人请我?

少废话!张全挥手,身后弟子立刻围上来。

楚离却没动,他能感觉到圣脉在体内蛰伏,像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兽。

但此刻阿九更重要——他需要药库的药材,需要时间稳定阿九的伤势,更需要看看楚家要怎么在这局里做文章。

我跟你们走。他将阿九轻轻放在地上,但他受了重伤,我要带他去药库疗伤。

张全的眉梢跳了跳,显然没料到他这么痛快。

几个弟子上前要锁他的手,却被楚离侧身避开:我自己走,别碰他。

药库的门吱呀一声合上时,楚离的鼻尖立刻捕捉到混着陈木味的药香。

他将阿九安置在铺着干草的木榻上,指尖迅速在他周身大穴点了七下,暂时封住行血。

余光瞥见张全带着人守在门外,腰间玉佩上的楚家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
好个楚瑶。他摸着阿九怀里的影卫令牌,嘴角扯出冷笑。

白天在演武场,那女人还假模假样替他说话,转头就煽动弟子说他与天罗卫交手时用了邪术——若不是风长老顾忌楚家颜面,此刻他早被捆去刑堂了。

更棘手的是阿九的伤。

楚离掀开他的衣襟,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左肋蔓延到小腹,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——是天罗卫特有的腐骨毒。

圣典在识海展开,金色纹路瞬间覆盖伤口,自动解析出毒素成分:曼陀罗根、蝮蛇涎、还有...一丝若有若无的蛊虫气息。

蚀心蛊?他瞳孔微缩。

这是楚家禁术,只有家主和几位长老能掌控。

阿九被刺时,那刀疤男手腕内侧有红色虫纹——原来天罗卫早已和楚家的蛊师勾结。

更漏敲过三更时,药库的窗棂突然发出细不可闻的响动。

楚离背对着门,指尖仍搭在阿九腕间,却将身后的动静听得分明:绣鞋碾过青砖的轻响,袖中玉镯的脆鸣,还有那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——是墨娘子。

楚杂役这是在给谁疗伤?甜腻的女声从身后传来。

楚离没回头,他能感觉到那道身影停在三步外,袖中隐隐有药瓶轻碰的声响。

阿九兄弟受了点伤。他故意放软声音,墨娘子深夜来药库,可是风长老派来的?

我听说你今日与天罗卫交手受了内伤。墨娘子的脚步声近了些,我带了玉露丹,专门调理经脉的。

楚离垂眸看着阿九腕间的脉搏——方才他已将最后一颗清神丹服下,此刻鼻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甜香,分明是梦魇香。

这香能让人陷入幻境,吐露心声,可对服了清神丹的人来说,不过是催泪的熏香罢了。

有劳娘子了。他假装踉跄两步,扶着药柜坐下,方才打斗时确实...咳...话音未落,他的身体就软软栽向一侧,额头重重撞在木柜上。

果然是个毛头小子。墨娘子的轻笑里带着得意。

楚离闭着眼睛,能感觉到她的指尖搭上自己后颈,真元顺着大椎穴钻进来——是在探测他的经脉。

圣脉自动运转,将那丝真元包裹住,反推回去。

嗯?墨娘子的指尖顿了顿,经脉...竟比寻常武修坚韧三倍?她的手往下移,掠过锁骨、心口,最后停在丹田位置,奇怪,丹田怎么空荡荡的?

楚离差点笑出声。

他的圣脉此刻正收敛成细流,藏在最隐秘的奇经八脉里,凡俗武修根本探测不到。

就在墨娘子的手要收回去时,他突然睁眼,右手如电般扣住她的手腕,左手三根银针已抵在她咽喉。

墨娘子深夜探视,倒是比刑堂的人还热心。他的声音冷得像冰,这梦魇香,是楚玄霄长老教你的,还是楚瑶姑娘?

墨娘子的瞳孔骤缩。

她想抽手,却发现手腕被铁钳般的力道攥着,连半分元气都提不起来。

再看楚离的眼睛——混沌光芒在眼底翻涌,像能看透人心的魔瞳。

你...你没中香?她的声音发颤。

楚离没回答。

他的银针轻轻划过她的衣袖,一缕青雾飘出,被圣典瞬间解析——是幻毒雾,混合了十三种迷幻草的汁液,专门用来探人虚实。

更关键的是,这雾里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虫鸣,和阿九伤口里的蛊虫气息如出一辙。

蚀心蛊的母体。他低喃一声,圣典的金色光流涌入银针,顺着墨娘子的手腕钻进去。

下一刻,他的脸色骤变——在她的奇经八脉里,竟缠着上百条半透明的蛊虫,每一条都带着楚家特有的火焰纹。

你体内有楚玄霄的蛊母。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,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?

墨娘子的脸瞬间惨白。

她突然暴起,指甲变作乌黑色刺向楚离面门,却被他反手一推,撞在药柜上。封经十二针!楚离低喝,三根银针分别刺入她的曲池、膻中、气海三穴,锁住了她的元气运转。

你...你怎么会知道楚家的蛊术?墨娘子瘫坐在地,额角渗出冷汗,你到底是谁?

楚离蹲下身,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:楚玄霄在宗门安插了多少人?

演武场的血局到底是什么?

墨娘子突然笑了,血沫从嘴角溢出:你以为...我只是一个人吗?她的瞳孔开始涣散,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,蛊母...要自爆了...

楚离猛然后退。

圣典在识海疯狂警示,他看见墨娘子体内的蛊虫正在疯狂蠕动,每一条都泛着妖异的红光。

他迅速点了阿九的昏睡穴,将人护在身后,同时指尖在药柜上连点,抓了把避毒散撒向空中。

剧烈的气浪撞开药库的门,张全带着弟子冲进来时,只看见满地狼藉,楚离正抱着昏迷的阿九,而墨娘子的尸体倒在角落,身上爬满了焦黑的虫骸。

怎么回事?张全的声音带着颤。

楚离擦了擦嘴角的血——方才蛊母自爆的余波震伤了他的肺叶。

他低头看向阿九怀里的影卫令牌,又瞥了眼墨娘子尸体上的虫纹,眼底的火越烧越旺。

墨娘子中了蛊毒反噬。他将阿九抱得更紧,麻烦张执事去回禀风长老,就说...楚家的蚀心蛊,该见光了。

深夜的风卷着药香钻进窗户,吹得烛火忽明忽暗。

楚离望着窗外楚家方向的灯火,圣脉在体内蠢蠢欲动。

他能听见三日后演武场的喧嚣,听见楚玄霄的狞笑,更听见自己心跳声里的誓言——这局,该收网了。

而在药库外的阴影里,一道红影站在树梢,鬓边的红珊瑚泛着妖异的光。

她望着楚离的背影,指尖轻抚袖中半张纸条,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:圣脉初启,血局将成。

有意思。红莲夫人轻笑一声,消失在夜色里。

飞卢小说,飞要你好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