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二哥,您这是……”
一番长谈之后,眼见天色渐晚,李显起身告辞,骆宾王虽与李显相谈甚欢,但囊中羞涩,不敢出言挽留,更不敢提及饮酒作乐之事,只是客气地将李显送出客栈大门,便返回自己的客房。刚一进门,就看见店小二正从一个不小的食盒里往几案上摆放酒菜。那些菜肴虽说不上精美,可满满当当摆满一几案,如此丰盛的程度绝非此时的骆宾王能够消费得起的,心中疑惑,赶忙出言询问。
“啊,骆先生回来了。”店小二正低头摆弄食盒,听到动静,立刻抬起头,见到骆宾王,顿时笑了起来说道:“这都是刚才那位公子吩咐的,啧啧,骆先生可是遇到贵人了。那公子不仅安排了这些酒食,还以先生的名义在柜台上存了十五贯,说是受教于先生的润笔费。要我说啊,这公子年纪虽小,气度却不凡。小的在这客栈见的人多了,别的本事没有,就是眼神还行。不瞒先生,小的还真没见过像那位公子般的人物,别的不说,光是他带来的那位随从就不是普通人,啧啧,必定是极富贵人家出身,不得了,不得了啊。”
“小二哥,那位王公子您可认识,不知是哪家府上的?骆某,唔,骆某虽落魄,却也不愿无故占人便宜。”骆宾王听完店小二的絮叨,眉头瞬间皱起,脸色不悦地问道。
“哟,这还真不清楚,小的以为那公子是先生的晚辈,倒是没想过其他的,都怪小的糊涂,竟忘了询问底细,让先生为难了。”店小二见骆宾王脸色不好,心中虽不以为然,但脸上堆满歉意的笑容,拍了下大腿,讪笑着回答。
“不怪小二哥,这都是骆某……,唉,罢了,先这样也好,等骆某出仕之后,再慢慢寻找机会还了这份情吧。”
一听店小二如此说,骆宾王这才想起之前长谈时,自己只顾畅谈,完全忘了询问那公子的来历,如今除了知道那公子自称王三郎,其他一概不知,不禁有些懊悔,可事已至此,纵然百般不愿无故受人恩惠,却也无可奈何,只好苦笑着摇头……
十五贯可不是小数目,对于普通人家来说,就算把全部家当变卖,也未必能凑出十五贯钱。就算是富贵人家,一下子拿出十五贯,也得咬牙犹豫许久。但对于身为亲王的李显来说,却不算什么大事,花了也就花了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倘若能换来一位贤才,别说是十五贯,就算是一百贯、一千贯,李显也觉得值。问题是能吗?显然,答案让李显失望——不太可能!
一个生不逢时的贤才,同时也是性格有缺陷的贤才!这就是一番长谈后,李显对骆宾王的判断——倘若骆宾王第一次进京赶考就高中,当时正值魏征当权,朝中风气清正,以骆宾王的才能和耿直的性子,毫无疑问会得到高宗和魏征的赏识,晋升并非难事。可惜骆宾王落榜,等他出仕时,魏征已死,太宗年老,无心朝政,朝纲渐乱。以骆宾王的直性子,必然会惹出麻烦,再加上他出身普通士族,并非关陇一系,即便一时得到长孙无忌的赏识,也终究难以成为其心腹,被小人诬陷而罢官,也在情理之中。总之,骆宾王类似魏征,非明主不敢用,也用不上。
李显不敢自称明主,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。至少,像骆宾王这样忠诚正直的人,李显还是有容人之量的。不过,就目前的局势而言,骆宾王能否为他所用还是个未知数。但不管怎样,争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,当然不是靠那十五贯钱。真想将骆宾王收入麾下,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。如今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,算是开了个好头,也留下了日后再见面的机会,对此,李显已经很满足了。这不,自从坐上马车,李显的心情就格外好,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,一直到自家府门外下车,都没停歇。
“奴婢参见周王殿下。”
李显正哼着小曲,冷不防旁边突然窜出个人来,动作迅猛,吓得李显一跳。刚要呵斥,一看是璐王李贤的随从张彻,这火就发不出来了。不但不能发火,还得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,心里别提多别扭了。
“免了,张公公今日怎么有空来本王府上?”李显强忍着心中的不满,随意地一抬手,笑呵呵地问道。
“殿下,您可算回来了,我家殿下有要事请您过府商议,奴婢未时就来了,还请殿下行个方便。”张彻是真等急了,生怕耽误了自家主子的大事。一听李显发问,立刻急切地请求起来。
嗯?怎么回事?老六这家伙搞什么名堂,这么着急?李显一听这话,顿时一愣,心里犯起了嘀咕。但在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,李显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张彻去璐王府,眉头微微一皱,沉吟着问道:“本王先前有些琐事耽搁,让张公公久等了,抱歉抱歉。唔,不知六哥有何事找本王?”
“这……”张彻见李显没有马上动身的意思,顿时急了起来。可此时人多眼杂,张彻又实在不敢说出璐王的事情,一时语塞,不知该如何说起。
如此神秘?呵,看样子不是好事!李显见张彻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,心中的疑虑更重了几分。快速在心里权衡利弊后,李显哈哈一笑道:“也罢,本王这就去,顺便吃六哥一顿酒席也好。”
“多谢殿下抬爱,奴婢感激不尽。”
一听李显终于答应去璐王府,张彻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,赶忙躬身道谢。
“张公公何必如此,本王与六哥本就是一体,六哥相召,本王岂有不去之理。来,张公公与本王同车好了。”李显笑呵呵地一把挽住张彻的胳膊,也不管张彻是什么表情,拉着就一起进了马车车厢。
“殿下,奴婢,奴婢怎敢与殿下同坐,您这是折煞奴婢了。”
张彻虽是李贤的随从,但从未有过与李贤同车的荣幸。如今被李显拉上马车,顿时浑身不自在,坐立不安地扭动着身子,脸色尴尬地推辞着。
“哎,不说这个,不就是坐个车,有什么大不了的。”李显哈哈一笑,挥了挥手,安抚了张彻几句,然后直截了当地问道:“这里没有外人,公公可否告诉本王,六哥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?”
“这个,这个……”张恺本不想说,可一见李显脸色微沉,忙改口道:“好叫殿下得知,我家殿下曾有交代,此事不好随便与人说。但既然殿下问了,奴婢不敢隐瞒。事情是这样的,今日午时未到,宫里就传来消息,说是圣旨已到了门下省,要我家殿下就藩岐州。”
“什么?此事当真?”
李显一听这话,顿时愣住了,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。
“如此大事奴婢怎敢胡说,唉,我家殿下自得知此消息,午膳都没心思吃,奴婢们怎么劝都没用,还望殿下能帮奴婢们劝劝我家殿下……”张彻见李显不信,忙不迭地解释起来,絮絮叨叨说个不停,只是李显却已无心再听,内心波澜起伏,一时间陷入了沉思。
岐州,还是岐州,呵呵,历史的惯性还真大啊,看样子武后是极其不喜欢老六,不顾上次威望受损,非要赶老六去就藩。这倒霉孩子,可怜啊,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这一劫。唔,不对,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!李显最初以为是武后对李贤在诏狱一案的举动不满,所以强行让李贤就藩。可转念一想,觉得此事背后另有蹊跷,不好说一定是武后所为,倒是太子暗中使力的可能性更大。
这事怕是不好解决了!李显此时还需要李贤作为挡箭牌,自然不希望他就这么去就藩。问题是李显也没把握能帮李贤挽回局面,而且李显对此事还有其他疑虑——如果此事是太子所为,武后肯定是默许,甚至可能在背后推波助澜。如果李显兄弟俩在这件事上较劲,很可能落入别人的圈套,一不小心,兄弟俩都得遭殃。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复杂,该如何应对让李显伤透了脑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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