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怀着沉重的心情，加快手上的动作。
伴随着时间的推移，面目全非的尸体逐渐显露出他们原本的样子。
家属站在我身后，颤抖着伸手捂嘴。
“这是我的儿子没错，呜呜呜，儿子啊……”
“妈，您别哭了，让哥好好的走吧，您还有我们呢，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！”
“老公，你再睁开眼看看我，你怎么这么狠心，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和女儿离开？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？”
“爸爸，我要爸爸，呜呜呜，我要爸爸……”
家属们的啼哭宛如一缕线，生生将死者们将要消散的灵魂拉扯了回来。
看着漂浮在尸体上方虚幻的身影，我叹了口气。
死人注定无法与活人交流，纵使他们有再多的话没说，也只能放弃。
不知是不是我的眼神太过炙热，我面前的死者，目光突然落到了我身上。
他直勾勾看着我，半晌，不太确定的开口：“先生，你是不是能看见我？”
闻言，我犹豫片刻，抬头冲着他笑了笑。
“你……”
只见男人眼瞳一缩，眼中闪过难以置信。
“别紧张，我有阴阳眼，能看见你很正常。”
“我震惊的不是这个，你既然能看到我，听到我，那是否可以帮我向我的家人带几句话？”
男人哀求的看着我。
听到这话，我为难的转头看了一眼师傅。
我知道，这不合规矩。
以师傅的脾气，他肯定不会允许我如此无赖。
可我没有办法。
生死之间隔着阴阳。
若死人长时间靠近活人，活人便会沾上阴气。
轻则招鬼，重则丧命。
为了避免再生意外，我叹了口气，点头。
“你想说什么？先说好，我最多帮你带三句话。”
“三句吗？足够了，谢谢你。”
男人感激的看着我。
眷恋的目光透过我落在家属身上。
“第一句话，麻烦你带给我母亲，儿子不孝，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，来生若是有机会，我一定偿还她的养育之恩！”
“第二句话，麻烦你带给我妹妹，以后哥不在身边，让她照顾好自己，我永远支持她的选择。”
“第三句话，麻烦你带给我老婆，早些把我忘了，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，只有她幸福，我才能放心。”
听到这些，我点了点头。
转身冲着家属招了招手。
将要开口的那一刻，师傅转头向我看了过来。
只一眼，我便乖乖闭嘴。
“怎么了？”
男人察觉到我的不对，转头看了过去。
注意到师傅的目光，他兴奋的飘到师傅面前。
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，师傅便冷声打断他。
“已死之人，理应放下执念，放下身前事，只有如此才能转世投胎，你也不想你家人再为你担心吧？”
“我只是想和他们道个别……”
“我理解你的想法，但你有没有想过，他替你开口，他们就会觉得你犹在人世，接受不了你死亡的事实，本来几天几个月几年就能遗忘的事情，他们需要花费一辈子来接受，你这样对他们不残忍吗？”
师傅不愧是师傅。
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成功让男人闭上嘴。
他依依不舍的看了家人一眼，终究没再多说什么，闭上眼消失不见。
其余鬼魂同样如此。
见状，我叹了口气，惋惜的看向师傅。
本来想开口为他们几个求求情，可一想到师傅这些年来为我所做的一切，我便没了言语。
“师傅，抱歉。”
“不用抱歉，我理解你，如果想把刚才那三句话告诉他们，就写在黄符上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家属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，依旧沉浸在悲伤中。
我们刚刚处理完死者的尸体，从外面响起了警笛声。
转头才发现，外面不知何时聚集了十几名警察。
其中不乏有熟悉的面孔。
我诧异的挑了挑眉，本着看热闹的想法走了过去。
几名警察似有所感，转头，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到我身上。
“卧槽，你怎么在这儿？！”
看清我面容的那一刻，几名警察大惊失色。
他们惊魂未定的往后退了一步，紧张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。
闻言，我笑眯眯的伸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，“几位警官好久不见，咱们可真有缘分，我前几天刚刚进城，刚刚安顿好就看见你们了。”
“你，你不好好待在十里八乡进城来干什么？”
“瞧你这话问的，进城除了打工还能干什么？殡仪也算我的老本行了，你们后续要是有需要欢迎随时来找我，我给你们打折！”
我一脸真诚。
说出来的话却让几名警察怕的要死。
师傅一脸无奈的走到我身边，抬手给了我一巴掌。
“又乱说话，我平时怎么教你的？”
“我就是开个玩笑。”
“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？”
师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。
我看了一眼身躯止不住颤抖的警察，捂嘴偷笑。
“几位警官，我徒弟脑子不好使，你们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，我们是这里的兼职化妆师，今天也是遇上突发情况，才会被馆长叫来帮忙，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吗？”
“没，没什么……不对，有！”
警察下意识摇头。
可话还没说完，便猛地反应过来。
他伸手指着我，咬牙切齿的开口：“你，有多远滚多远，别在我面前晃悠！再让我看见你，信不信我把你抓回去！”
“不是，我干什么了你就要抓我？警察了不起啊？”
我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。
不过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，不久之前十里八乡发生的种种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。
想着，我伸手指了指停尸间。
“不过几位警官既然这么说了，那我一会儿就进去，我就在停尸间，有事欢迎你们随时找我。”
停尸间三个字仿佛唤醒了他们隐藏持久的噩梦记忆。
他们脸色猛然一白，不愿再搭理我。
后续也没有我和师傅的事。
他们处理完之后便走了。
馆长拿着钱找到我师傅，感激的把钱塞给我们。
“还好有你们两个，老王，这次真的谢谢你了！”
“这是你们这次的工钱，别跟我客气！”